2008年12月19日 星期五

愛日

竹柏不怨凜冬而欲其
君子不戚賤貧而冀以死謝之,道存焉爾。
人迫我以險阻也,可以貞勝者也。
天之俾我以日月也,不以險阻而賤者也。
天自有其寶命,吾自有其恆化,無可為而無不可為:
所愛非死,而不以死為息肩之日;
道無所不盈,耳目心思無乎其不可用。
故曰:「君子愛日」 ~船山~



「用艱苦的格言安慰自己的心;因為,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心酸過。」看見這句話,彷彿浮現日記中的種種,那曾經隱身在文字背後的過往。書寫,並非刻意咬文嚼字或蓄意高調賣弄,而是在真實生活中,那僅有的不期而遇。不斷綿延的生活彷彿只能憑藉著這樣的相信,帶來的信心繼續走下去。帶著這樣的信心如何與現實的存在共存?船山:「心有所期得,而不保其無失也,則憂;勢有所難安,而患且相及也,則懼。此二者生於心,則欲有所為而不果,欲有所守而不固,外無以貞天下之動」。生活的困境總是來自於對於下一步如何能夠繼續邁出的艱辛,總是有無數突然而來的逼迫現身,擠壓扭曲著現實生存的立足。

子曰:「內省不疚,夫何憂何懼?」彷彿每次的書寫都站立在四顧茫然的時間盡頭上,企圖拉回就要消逝在生活吞噬中的自我,然後竭盡心力憑空堆砌凝聚出能夠踩在時間之中的充盈實在。無法確認區分這樣現身是來自過去的實踐或對於未來的想像,卻不變的努力尋找著那能夠讓被扭曲虛無的現實賦予一種不憂不懼的堅實依靠,船山:「人有立命之道,有俟命之理,坦然安土,而卓然於死生成敗之間」。

如果生活中一切的努力與目的,就是為了存在的價值,那麼生命的意義是否需要藉由對於生活的本身來進行拷問。如何能在生活中找出那可以感動自己的音符,慢慢拼湊出曲、漸漸譜成詞、慢慢哼著一首屬於生命完整的歌。高達美:「個人的特徵,並不是一種單純的因素可理解的統一,一種生命的統一,而這種生命的統一表現在它每一次的外現中,並因而能通過每一次外現來理解。這裡某物是不依賴其生成的因果秩序而結合成某種特有的形象。」

生命若如那音樂旋律的意義形式的出現一樣,那麼它肯定不會自動由看似生活龐雜紛亂的音調排列組合而成。最初它可能產生於規定自身的音樂主題出發,而藉著此一規定發展出一種形式統一的旋律,但這一規定本身卻又賦予我們無限制的自由選擇。彷彿我們沈浮在道化流行的旋律之中,在快樂與苦難排序的脈絡彈唱著,船山:「有望道不見之深情,則盡之在我,而不從於當世問從違毀譽,以求其兩全;有匹夫勝予之慮,則感之在我,而不與天下爭成敗利鈍,以其於倖免。夫然,故怡然自得而俟命於素位之中,挺然自持而立命於存亡之外」

生命的理解如何可能?一個完整統一的生命過程又如何被形成?高達美:「理解就是對表現的理解。在表現中,被表現的東西是以一種不同於結果中的原因的方式出現。當表現理解了,被表現的東西就出現在表現中並且被理解。」解釋著自己的每天,解釋著自己的活動,解釋著自己的思考,解釋著自己身旁的世界,是否能在這樣的綿延之中尋回一個自我的完整性,尋找一種類似伏爾泰的理想:「正是生命自身在可理解的統一性中展現自身和造就自身,正是通過個別的個人這些統一性才被理解。」

對於日記的起源,我以為那是追尋另一半的開始。但無法理解的是為甚麼那渴望的對象會與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確認的相信結合?從此每天的過去、每天的到來,每天之中的喜、怒、哀、樂都有了一種相與為伴的存在,即使我仍然不曉得妳會在何處現身、又在何時隱沒。德羅伊森:「因為我喜歡你這樣,所以你必須這樣,這是一切教育的秘密。」


200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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