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19日 星期三

海角七號

在一切的事物之上,站立著
上天的巧合、上天的純潔、上天的機緣和上天的捉弄


海角七號的地址似乎不存在了,歷史像是時間燃燒過後的灰燼,只剩下那厚厚一疊情書,那看似不存在的過往卻譜出了當下的真實:令人不禁要問,生命的本質是否真要從既定秩序的崩解中去探尋?「十二月的海總是帶著憤怒,我承受著恥辱和悔恨的臭味,陪同不安靜地晃盪,不明白我到底是歸鄉,還是離鄉!」愛彷彿隱身在時空中漫步遞延,鼓舞著所有深情告白的寫信人盡情吶喊那隱身不語的收信人。愛縱身徘徊在歷史中低吟傳唱,見證著古往今來的國度對廣漠大地的依存愛戀。

寫信的人望不進收信人的雙眸,送信的人卻在這段失落的過往中找回自己,那麼在這有限的生命片段中,在寫信與收信之間,所遭遇的不幸或不圓滿都會在某些地方被成就了。如果愛是永恆的憶念與無盡的追隨,當我們走過人生是否就給出足夠的寬容,細數曾經失落的光陰,追撫在手中卻已永遠失去的遺憾。或許有一天,終究能夠理解學會空出自由的雙手,迎著風送出著我的祝福:讓愛與被愛,矗立在那單純的真摯之上,變成它自己的天空,它的圓頂,它藍色的永恆穹蒼…


【國境之南】

當陽光再次回到那 飄著雨的國境之南我會試著把那一年的故事 再接下去說完
當陽光再次離開那 太晴朗的國境之南妳會不會把妳曾帶走的愛 在告別前用微笑全歸還


我以為這是一段關於出走、遺棄,更是在對自身的否定之中找到存在肯定的旅程。如果故事的開始是關於離去,我認為那更是一種回歸,尼采:「啊,孤寂!啊,我的家鄉,孤寂!太久了,我在荒野的異鄉索居,而不曾帶著眼淚投入你的懷抱。」臺北與恆春不應被視為南北地域的對立、都市與鄉村的矛盾、政治意識型態的壁壘分明。如果對於臺北的離去是被迫、是不滿、是遺憾、是愛的失落,「啊!甚麼時候我才能回我的家鄉,在那裡,我不必折腰─不必在那渺小者面前折腰?」我以為主角日夜狂奔的目的地是渴望回歸,是主動、是付出、是希冀嚮往愛的滿全。在出走回歸的儀式中,顯現出對立的區分即國(整體)、臺北(他者)、恆春(自我)三重圖式,懷德海:「區分的初始階段主要不是性質上的。它是對實在的隱隱約約的掌握,將其分為一個三重圖式,即整體、那個他者以及這個自我。」

國境之南或許能象徵著多重意涵,〈恆春之於臺灣〉、〈臺灣之於日本〉、〈臺灣之於大陸〉,透過歷史的轉化呈現了世界秩序形式的轉化,一個時代讓位給另一個時代。「我只是個窮教師,為何要揹負一個民族的罪,時代的宿命是時代的罪過;我只是個窮教師,我愛你,卻必須放棄你。」歷史的重要意義就在於把世界直覺為一個無窮的過程,隨著時代在失去希望和遭到破壞中不斷綿延,過程的形式就會獲得包含了新的秩序的不同理想。歷史更迭的歷程產生一種用生命譜寫的節奏,讓我們感受動世界行進的脈動,「你是南方艷陽下成長的學生,我是從飄雪的北方渡洋過海的老師」,如此訴說著每一個生命的起伏都形成了具體的歷史事實。



因此國境之南顯然有著國與國彼此之間的歷史聯繫,思索著黑格爾的論述:「神自身在地上的行進,這就是國家。」這句話該如何理解?如果神是理想、是愛的根源,那麼國家形成的根源必然是因為是理想是愛之理。懷德海:「時間指的是過程的轉化,空間指的是每一種相互交織的存在形式的靜止的必然性。神則表示作為直接事實之外的潛在性的理想的魅力。」世界一方面存在著「成之者性」,萬事萬物共同結合的空間經驗,另一方面存在著「繼之者善」,瞬息萬變承先啟後的時間經驗,同時存在著那關於理想的經驗,而理想正是共同結合與承先啟後的統一,是關於宇宙中的神的經驗。如此對於世界的理解是透過電影情節中兩代的構連,根據情節內容包含的個別事件、角色的同一性和歧異性來感受世界活潑生動的歷程,劇中所有個別人、事、物的特點與真實存在,正是反映在作為它們相互聯繫的共同過程所顯現出的特點之中。


【海角樂團】

樂者為同,同者為親。
樂者,天地之和也。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不失。節,故祀天祭地。
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如此,則四海之內合敬同愛矣。

要求成立樂團的重要性為何?正是作為一種表達自身的渴望的重要性,由於有一種重要性的感覺而使全鄉所有人產生全神貫注的投入。因而「重要性」意謂透過選擇、理智自由與存在的事實產生聯繫,懷德海強調重要性的概念在文明思想中起著支配的作用:「導致將個人感受公開表達出來的那種強度的興趣。」重要性具有雙重意涵:一方面以宇宙的統一性為基礎,另一方面以細節的個別性為基礎。因此重要性的感覺體現在感性經驗的存在本身之中,並且能夠使獨立的個體成為與事實整體存在的聯繫,一旦它失去了支配地位,經驗就會成為瑣碎的片段陷入虛無的困境。因此透過要求演出的表達,傳達劇中角色對於生活所孕育出的生命經驗感受,並因此確立自身並統合成整體存在的重要性基礎。

樂團的意義和象徵為何?透過樂團的組織,音樂表達時每個團員同時演出的聯合,產生差異個體彼此和諧的可能性。當各個角落的人為生活而努力,各自懷抱著對於音樂的夢想:失意樂團主唱阿嘉、彈月琴的老郵差茂伯、在修車行當黑手的水蛙、唱詩班鋼琴伴奏大大、小米酒製造商馬拉桑、以及交通警察父子,而象徵日本的友子從抗拒、蔑視、轉到理解接受融合。透過樂團演唱的事件,將他們從各種不同的生活背景中凝聚起來,融合了臺灣的閩南、客家、原住民、不同的族群,甚至來自不同國度的日本。

為何樂能統同進而消弭個體彼此之間的歧異、紛爭、對立?《尚書‧堯典》:「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如果音樂是最抽象的藝術,而抽象則寓意相容的可能性使之成為普遍性,如果隨著我們返回抽象,許多實有會各自另外產生同樣的抽象作用,那麼就意謂相容性是隨著從具體到抽象的增加而增加。樂手作為個別具體的差異,透過共同演奏的抽象相容統一性構成了樂團整體,樂團整體演出展現出部份的樂手特色,部份的樂手特色構成樂團整體的輝煌。在樂團整體中的樂手都因此擁有了自身的重要性,進而提高了個別存在的價值,樂團中的每一個樂手都是他者中之一,所有的樂手都包容於樂團整體的統一之中。

一切存在的事物只有作為理念的存在時才具有真實性,只有出現於實在裡而且與這實在結成統一體的概念才是理念。黑格爾認為藝術的表現愈優美,它的內容和思想必然就具有愈深刻的內在真實,一種確定形式的理念,就是理想:「詩,言其誌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是故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唯樂不可以為偽。」因此藝術中真實的形象是來自它所表現的理念內容本身也是真實的內容,是經驗與理念的統一,只有真正具體的理念才能產生真正的形象,而這兩方面的符合相應就是藝術的理想。


【情書】

ㄧ九四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友子,太陽已經完全沒入了海面我真的已經完全看不見台灣島了你還站在那裡等我嗎?

情書,意謂真摯的情感透過文字書寫而表達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的普遍性,描述著生命中無限的歡樂和痛苦,無盡的貧乏和富裕,對於追求的愛渴望貼近卻又無法觸及的宿命。情書,是人作為有限的存在將自身印記在生命中的標誌,訴說著生命如此存在過的樂章,留下在流變與永恆之間曾經有過那段刻骨銘心的聯繫。我寫著無法寄出的情書,我不斷傾訴著:「當我的聲音在死亡中靜止,我的歌會在妳活著的心中言語。」

隨著時間的推移,臺灣的意象由固執不講理的友子轉變成叛逆的阿嘉,而日本則由保有尊嚴卻深情不捨的老師,轉化為驕傲卻受盡委屈的友子。多年後,透過友子的名稱將愛化身在過去的記憶與現在的活動結合,透過情書的深情表達,將臺灣與日本成為不曾間斷的彼此聯繫。愛若能成為清晰的記憶,必是透過那愛的言語所賦予,透過那真摯的書寫不斷喚醒過去,不斷綿延到未來,成為那令人深情動容的自我表達。愛的完整與永恆正是透過情書中所暗示的聯繫過程所構成,如柏格森言:「一切都是一次給定的,都是永恆的。」它與我們同在。它像我們一樣,只是在某些方面,絕對更為無限集中,更自我匯聚;它延續著。

情書如何作為情感存在的聯繫性?懷德海:「情感以兩種方式超越現在的界線。它既承先,又啟後。它被接受過來,它被享受,它時時刻刻傳遞下去。」透過從過去到現在的表達,使過去的實在緊密相連的感覺成為在現在的再現,使過去與現在的人、事、物再次相遇重逢並且互相滲透。因此情書開啟了一面關於愛的情境,對於絕對的渴望,形塑了主體一種超越性與內在性的會合契機,讓所有在空間中彼此差異的個體,在交會的當下,被還原成純粹的形式,使過去、現在、未來凝聚成為瞬間永恆。

【彩虹】

世界的全部莊嚴是從有限的東西的積極成就的感覺中產生的它與超出每一有限事實以外的無限性方式的感覺結合在一起
這無限性是每一事實為了表達超出它本身的限制的必然聯繫所需要的
它表達了宇宙的一個視域


當愛情歷盡了千年萬代,走遍天涯海角而來。當妳終於找到了我,妳那年深月久的熱情就將在溫柔的言談、眼睛之中顯現:「啊,彩虹!但願這彩虹的兩端,足以跨過海洋,連結我和妳」如果彩虹作為理想的象徵,是有限與無限的合一,是生與死彼此的過渡,是賦予生命在絕望至極生出希望的可能性。彩虹顯現出生命劃過天際那繽紛的價值,自身的重要性是通過那未實現的理想,藉以使所有創造的目的具體化,並透過實際的行動散發出光彩的方式而獲得。

生命存在的直接性處於流變之中,生命的豐富性蘊藏於轉化之中,「我是在回首時終於懂得,當陽光再次回到那,飄著雨的國境之南,我會試著把那一年的故事,再接下去說完。」理想意謂現實事物的目標在於自我形成。因此生命活動的重要性是從有限和無限這種融合的視域中產生的,黑格爾:「只有在個性和普遍性的統一和交融中才有真正的獨立自足性。因為正如普遍性只有通過個別事物才能獲得具體的實在,個別的特殊的事物也只有在普遍性裡才能找到它的現實存在的堅固基礎和真正意蘊。」最高的真實、本然的真實就是最高的對立與矛盾的解決,在最高的真實裡,自然與必然、心靈與自然、知識與對象的對立都將不復存在,那故事開始因對立矛盾而產生的三重圖式的區分,國(整體)、臺北(他者)、恆春(自我)在未來的理想之中都將合而為一。



2008/11/19

2008年11月14日 星期五

1895

道有居靜而不遷者,貞萬古而恆奠其所。
有居動而不滯者,無瞬息之暫有所停。




在權力爭戰過程中,總會在黑夜劃過一閃餘光。這道用生命點燃的餘光,照亮的不是生之擁有的喜悅,卻流傳著從容就義時的慷慨激昂。當現實的依靠捨棄背離,當彈盡援絕退無可退,在形勢比人強的大勢所趨之中,流傳下來的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堅持,而這古往今來可歌可泣、誓死捍衛的內涵是甚麼?

「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如何能讓清明不昧的本心,為自身指引出該行之路?當人處於抉擇當下,在生死之際,視死如生,捨生取義決之無疑,正足以顯示出人與生具有的良善天性,船山:「全其生則以害其義,守其義則以捐其生,而人心之天良動矣。」黑格爾:「由於善的抽象性狀,所以理念的另一環節,即一般的特殊性,是屬於主觀性的,這一主觀性當它達到了在自身中被反思著的普遍性時,就是它內部的絕對自我確信,是特殊性的設定者,規定者和決定者,也就是他的良心。」因此天良是善,善如果缺乏自身的主觀意志,本身就是沒有實在性的抽象認知,只有通過主觀意志,善的實在性才能在人的身上顯現。

黑格爾強調倫理是自由的理念,是活的善。這活的善在自我意識中具有它的知識和意志,通過自我意識的行動而達到它的現實性;另一方面自我意識在倫理性的存在中,具有它的絕對基礎和起推動作用的目的。因此倫理就是成為現存世界和自我意識本性的那種自由地概念,正如孔子強調的「隨心所欲,不逾矩」。如此倫理的本質正是自由的意涵,而倫理的規範與自由不應相為衝突,如何在現存世界中透過自我意識的本性,自我規範才是自由的真義。

人如何能夠自居於無愧之地,心能為之安而坦然,氣能為之暢而勇敢,使人有所為而有所不為?真實的良心是希求自在自為而向善的一種心境。因此良心的抉擇正顯示出,人在行為上所據以要求一種固定的原則,而這些原則對自身就成為自為的客觀規定和義務。如此人作為良心的存在,已不再受特殊性目的的束縛。顯現出良心是人同自身相處那最深奧,天生俱來擇善的動力泉源,在其中一切外在而來的壓迫和限制都無法與之抗衡,它徹底的成為在自身之中作為行動判斷的依據與價值。

良心是否符合良心的這一理念,或良心所認為或稱為善的東西是否確實是善的,只有根據它所企求實現的那善的東西的內容來認識,而這正是藉由影片中傳遞出捨生捍衛的精神內涵與價值。只有真正具體的理念才能產生真正的形象,而這兩方面彼此符合統一就是理想。正是因為這些在顛沛流離的處境中流傳下來的仁心義行,使之成為民族得以不斷延續的倫理內蘊的價值與理想。仁心作為民族在被掠奪困頓壓迫之下,依然矢志追求嚮往的至善理念,義行展現出民族在存亡絕續之際,依然存誠堅守的中正大道。



2008/11/07

2008年11月7日 星期五

路長,情更長

2008~/09/16~


江山不負美,美人如江山

除了那一瞬小規模的永恆…當情人和情人氧化成風

我睡在月之下,草之上,
枕著空無,枕著一種渺渺茫茫的悲呼,
而風依然在吹著,吹黑暗成冰,吹胃中的激昂成灰燼。~余光中~


如何能聽見那無法言喻的深情?情出於衷而動於心,彷彿有一種感受,在自身之內並且通過自身而渴望被認識。破壞的惡,總意味著使存在者分離而來的苦痛,分離意謂物質性存在視野的消逝。史賓諾莎:「假如我們要分割水,我們只是分割實體的樣式而不是實體本身。」物質的分割性始終只發生在樣式之中,而衷心惟一卻是不可分,恆始必然恆終。


席慕容:「由此前去,只記得雪白的花蔭下,有一條不容你走到盡頭的小路,有這世間一切遲來的,卻又偏要急急落幕的幸福。」旅人孤獨,從不曾為一站又一站的繽紛。孤單,因為旅程或許平凡並不舒適沒有光鮮的亮麗,終被歸類不能幸福結伴的寄託與盼望。如何能夠不忘初衷一以貫之,至死不渝?「去白日之昭昭,襲長夜之悠悠,心藏於肺腑,論定於蓋棺。」,有種凝視,從過去仰望此刻,從未來俯視當下,或許必然絕望但終成為絕對的衷心盼望。


如果這一份情永遠難了!似乎在孤單中尋覓的永恆,就情不自禁唱出自己的痴心絕對。如果誠心能周流終始相依不貳,是否真實的存在應能被思考成存在者與它的客觀本質或內容的聯繫,在這個聯繫中,存在者以一定的方式肯定並顯現自身中的這個內容或本質。懷德海:「重要性是從有限的東西中的無限性的內蘊中推導出來的」,因此是無限與有限產生相互關係,而表現於它們的超時間的永恆性。彷彿真心的苦痛是為承受在真實中難以抗拒的真實必然,真情的不捨是為此世的相遇烙印在今生的永恆牽掛,是否走過真心的苦痛與不捨就能找到真愛。


當心靈的波瀾隱退在點點微光之下,那涵蓋萬有的深度被還原成為湛深的寧一。在思念的絕對理想中,煎熬著那可愛與被愛的相對論,左右徬徨在妳之所以可愛是因為妳被愛,反覆抗拒著妳之所以被愛是因為妳可愛。當天日在人中,性日在心中,道日在性情之中,無時無刻不訴說著:「總是我的思念尚未成為成熟的語言還原為妳的思念。」那一廂情願的諾言,在現實中可現與不可現之間徬徨,當生命在得失之間,苦苦掙扎慢慢流逝,是否就能理解天道人道終歸衡平!


在太陽照樣升起的地平線上,在愛的盡頭一方擁有一方失去。擁有的喜悅在歡中點燃將來的遺忘,失去的苦痛在生命列車上誕生綿延的希望,現在擁有點燃的遺忘與失落孕育的新生都將在成為記憶拼貼的未來之中合而為一。當愛回歸到潺潺的精神長河之中,低語說道:「不怕記不住,只怕忘不了」。彷彿愛的存有具有波粒的二重性,一面是當下作為過去不斷消逝的歲月軌跡,一面則是未來作為當下不斷乍現的現實。望向過去想像未來,當下在過去與未來兩者之間,如何作為始終連續一貫的意義而存在?如果我能理解現在的擁有總是處於不斷消逝之中,我是否就能堅持理所應當的選擇,並使之成為持續不斷的自我肯定.......

像落葉遇見了風,才知愛原是飄零

2008/10/09~10/09



崩落是價值對於價格的反撲嗎?如果公司透過價值與價格作為實體的表現,假設價值是一理想的真理而價格則是反應價值在市場交換的公平代價。那麼價值的意義應是真理自身透過價格反應於市場的交易行為。因此價值應有其客觀性而人為的價格必須能反映其客觀性。顯然投資行為如果成為以價格取代價值的規則倒置,正是以人欲凌駕天理。


真理的意義,權宜之計或擇善固執。威廉.詹姆斯:「那些為真的只是我們思考的權宜之計,如同那些為對的只是我們行為方式的權宜之計」,顯然這句話如果被理解並實踐為「那些我們思考的權宜之計是為真,如同那些我們行為的權宜之計是為對。」後果就極端危險。但若如中庸:「誠之者,擇善而固執」,則上兩句似乎皆可了。


至誠與天通理,其體用皆同,因誠之至而成始成終。格里馬爾迪:「人們不能希冀著正義和真理而又不相信它們,也不能相信它們而又無法證實」。「存在的思想造成了思想的存在,沒有存在之外的實在性,也沒有理念之外的存在」,「因為相似者只能進入相似者,除非靈魂將他自身歸結為它自身中存有的永恆性,否則沒有靈魂能進入永恆」。


性相近,習相遠。若從無限的存有觀點是性善,而從有限的存在視之則為性惡,那麼有限的存在與無限的存有如何彼此消弭合而永恆?無論是性善或性惡都只能執其一端,若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其中更強調的也許是「性欲善」。如此性作為生之理,道顯現為創化歷程,意謂絕對如何驅使現實存在不斷邁向永恆理想的創生理念。


若非性欲善,則如何能夠我欲仁?想像在多遠的年代之前,這牽引意志渴望的力量,就化身成為在廟簷上的飛騰靈動,被賦與一種不斷追尋光明的嚮往,遨翔在流變與永恆之間的心心相印。一陰一陽之謂道,現實的存在不斷流轉綿延,事物從尚未存在總是即將過渡到不再存在,彷彿「像落葉遇見了風,才知愛原是飄零」

山巒就在我的身旁,依著海潮依著月光




彷彿在立身之後的
隨之降臨
帶著無法鋪滿大地的哀愁
間歇間歇的飄
情不自禁的相信雨是天所流下的眼淚



在影片旁白中說,我的幸福來自我遭遇的不幸。但面對不幸,我如何能夠理解這會是幸福?如果說世界終究是完美的呈現,那麼我以為的不完美必然無損於作為世界意義的完美。那麼我如何從自以為不完美的存在,達到理解作為世界意義完美的可能?如果幸福是一種完善的感受,那麼當我感受到幸福時,就意謂乍現我置身於世界中的完美。


我最深愛的 , 最深愛的我。為什麼愛是深?在深之中彷彿充盈無所不極的渴望,散入宇宙真空,以億萬年的光速無窮延展。彷彿躍入量子力海,以測不準的波動探詢永恒剎那的若隱若現。想起在電視中當船槳滑過水面時浮起的疑問,為什麼相倚相偎的高山湖泊,會成為象徵愛的神話被流傳下來?似乎理解了,因為永遠一直都會在,感動是跌進真心中那深深的幸福,彷彿「山巒就在我的身旁,依著海潮依著月光。」


如何能在斟酌摹塑生命中幸與不幸的過程中,捕捉到真實飽滿的充足感動?在輕描淡寫的生活中,傳來一種真摯明確的現身,不斷命令從無中必須生有的情不自禁。無法忽略的注視成為重力不斷加速度的召喚軸心,在凝聚與收斂的奔赴之中,流逝的歲月壓縮成密度愈來愈大的真心誠意。彷彿相信容光必照,只為煎熬出純粹允許的僅此一次……

不可思議的幸福




雨停了,在新建火車站臺上遠眺,天在灰濛的穹蒼中乍放一道明亮。步伐交錯的節奏穿梭在林間的靜寂之中。掙脫綠蔭籠罩的步道,在向陽的地方豁然開朗。祝是祈禱之意?涼亭在觀日平台兩側,矗立在這群山之中日日夜夜歲歲年年,仰望乾陽循環往複開始與結束的蹤跡。遠眺在雲霧籠罩的背後,感受一股即將顯露的光明


會撥雲見日吧!分不清是來自天際或來自內心,何種渴望促成了願意相信的等待?坐在石階上向西遠眺,在雲海上空三道自山頂盤旋而起的烏雲,匯聚成一股遮蓋太陽的氛圍。彷彿一股推動著世事萬物變化的動力,雲霧開始漸漸挪移擴散由緊密沈滯而清通柔皙。終於嶄露頭角,不同於夕照應有的收斂火紅,此刻卻有種無法直視的光芒萬丈


越過平台一端,夕照餘暉灑落在東面峭嶺崖壁之上,蒼翠瑩逸的光影明亮而溫熙。山脈自左右兩徹延伸,層疊綿亙左方視野極其廣闊,雲河漂浮繚繞在群山峽谷之間。山勢與雲河彼此纏繞蔓延,在兩者交錯界線隱約的挪移之中,山勢與雲河彷彿各自靈動起來,時隱時現竟有種分不清何者為實何者為虛的錯覺,在雲河籠罩的下方部落若隱若現……

2008年11月6日 星期四

思念總是尚未成熟為語言




2008/04/14


在回程火車上,彷彿窗外流動的是那在縱谷間不斷奮力邁前的身影。傍著蒼山綿延起伏,依著綠海徜徉大地,在鎮與鎮之間散發著風味獨具的天然米香,在寂寞公路上伴隨著彼此唱和從不停歇的田園交響樂。每一次埋首上坡時的傾注全力,都隱藏在視線的盡頭之後下坡時的迎風愜意。路不斷向前延伸,消逝的當下讓貼地疾轉的飛輪踏進未來


流浪的感受是將自身置入世界之中,並且透過回憶躍進精神之流,感悟大化流行綿延不可分割的生機。在道路上不斷移動的身體作為物質與精神的匯歸,既揭示了兩者的區別,更構成了兩者的聯合。身體成為自身形象不斷再現於世界中的組成部分,並且始終作為當前與每個瞬間都剛剛消逝的綿延,生命的流動不可分割亦不存在真正的瞬間。


在歷程中萬物變動流轉,思念總是尚未成熟為語言,渴望尚未開展為行動,理想尚未轉化為現實。那麼永恆是否意謂能從無言中聽見思念,無為中擁有渴望,現實中找出理想。


圓滿如何與現實同一




2008/06/07~13



晚禱!或許是作者心靈表現出現實與圓滿的同一永恆。裸露的二人,男子攙扶著女子正待跨出水岸。這畫表現出身體作為美的載體對象而表現出純粹充滿關懷的愛。河流總是時間的象徵,男子協助女子跨出水流,正是希冀對方能超越時間之流踩上永恆之岸。簡介說明作者自此轉向畫風,我想作者意識到生命形式的永恆之美必然應在現實性中。


農婦們彎腰拾穗,牧羊女孩編織毛線,婦人扛著沈重奶瓶,這些身體的動作彰顯出甚麼?身體的綿延總依賴於自然的共同秩序和事物的客觀結構,透過作者的心靈看見身體在拾穗、編織、負重的生命歷程中彰顯出生命存在的本質。心靈在永恆的形式下所理解的事物,並非透過把握身體現在的實際存在,而是在永恆的形式下把握身體的本質。


圓滿如何與現實同一?如果圓滿是人按一定的方式而存在和運動,而非在時間中存在的長久或短暫。顯然同一必須透過理性,理性的本性在於真正認知事物自身,不在於將事物視為偶然的而為必然,而是概念和實在性的統一。一幅畫如作者心靈之光所照亮的世界,光是自身和它物--黑暗的顯示,心靈透過畫作顯示出自身。


如果將羊群作為物質群體的集合象徵,那麼牧羊女在羊群中編織毛線意謂什麼?編織毛線的動作或許象徵一種實存著的概念,意味著在羊群作為形體性存在物中,那單純而無所不在的統一性。因此毛線被象徵為滲透一切的概念,而不只是在一個特殊個體中實存著的東西。毛線是真理的隱喻,應當被理解為物質事物的觀念性與全然普遍的意涵。

彷彿臨著這條路,就踩上了,在來去之間的踏實

2008/08/07~11


道在器中,不登長城非好漢。如果居庸為關,那麼長城綿延在叢山峻嶺間,挺立在滾滾紅塵殺戮的征戰中,僅僅是消極的防禦劃地自限嗎?或許更意謂在古往今來強取豪奪的權力野心中,彰顯出明乎內外自我節制的中道精神。天道不窮不越二端而已,「兩體者,虛實也,動靜也,聚散也,清濁也,其究一而已。感而後有通,不有兩則無一。」


隨著階梯步步而上,懼高的喘息無法轉身凝視身後的寬廣,藍天白雲彷彿包覆著身體凌空而起,直到在萬里之上聽見千里之外:「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我送妳離開千里之外,妳無聲黑白,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我送妳離開天涯之外,妳是否還在,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如何理解天上人間?坤寧→乾清→保和→中和→太和→天安。作為建築的形式它是有限的,但創造本身卻是藉由發展理念和將理念自身展開的內容作為明確定在建立起來的歷程,因此建築的形式作為理念的定在就是現實的客觀精神。「太和所謂道,太和,和之至也。道者,天地人物之通理,即所謂太極也。」


如果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本應屬於妳的心,如何依然護緊我胸口?為什麼數十載的人世,來易來、去難去?分易分、聚難聚?彷彿臨著這條路,就踩上了,在來去之間的踏實。彷彿倚著這份愛,就滿足了,在分聚離合中的感動。彷彿仰著這片天,就能遙望屬於妳的心陰陽不改浩大無際

彷彿這樣優美的輕盈,就能讓人乘著這雙隱形的翅膀



船山:「天者仁之全體,仁者天之心,一也。」

索洛維約夫:「絕對的愛就是理想的一切,是完整性。
這就是絕對原則自己的內容,
因為作為眾多理念的機械總和的理念的完整性是不可思議的。
這個完整性只能是眾多理念的內在統一,這個內在統一就是愛。」




2008/08/06~08



下班踏出大樓不自覺有種仰望,希冀穿越高架道路攀過大樓帷幕,就能望見放心的廣延。當計程車匯入高速道路的剎那豁然開朗,讓消逝的一天,似乎就被一片天釋放出心曠神怡。那日,丁點餘暉顯露的繽紛,似乎隱藏著今日特別美的羞澀。但在猶豫中,卻走向另側搭公車的街道,失落是因如果沒了短暫美好的鼓舞,如何面對黑夜的來臨嗎?



川流的車潮,靜止的路面,讓無止盡的流動綿延,容許了快與慢的各說各話。轉身過的絢爛遼闊雖被大廈阻擋,卻發覺上方灰濛中揚起欲言又止的嬌柔,才想到此時的人生該如何定義晝夜與得失,似乎愛總有著不同顯露自身的方式。而在我的腳下,那股沈穩厚重的安寧,慢慢顯露變裝成晶瑩剔透的美,優雅行走的姿態在浩瀚宇宙中獨一無二!



彷彿這樣優美的輕盈,就能讓人乘著這雙隱形的翅膀,帶我飛、帶來希望,帶我飛、飛過絕望,乘著風讓追求的夢想恆久比天長!當立足的所在不再沈重苦痛,當璀璨的心靈繽紛綻放,當盡其此生的奮鬥成就榮耀世界的瞬間,是不是就能看見我們的心同在一起…

2008年11月5日 星期三

愛,一如往日




我夢到美男子齊來把我追求,
騎士一個個拜倒在我裙邊,
他們信誓旦旦令我心動,哪個少女能抵擋這誠意。
我又夢到其中一位貴人,走向前來跟我求婚,
但是我最夢想的,還是你愛我一如往日。


~《波西米亞少女‧我夢想自己住在》~




在課堂上同學提出朋友「夫妻感情外遇」的問題,想起去年午餐時,似乎討論過類似的問題,為什麼人在情感上似乎無法不變?或者可以說人為什麼在情感上無法堅持「唯一」?有時不禁想起,女生如何選擇對象?或者依甚麼標準作為判斷?是對方追求的方式?或者對方的人格特質?很多時候答案是前者,或許是自己主觀的判斷。最好的情形應該是兩者同一,但很多時候其實兩者風馬牛不相干,追求的方式可以是一種經驗的累積、技藝的熟練、物質的交換、社會的地位,或者看似忘了我是誰的義無反顧。當女生習以追求的表現形式來判斷對象時,往往也遮蔽了認識對象本質的可能性,否則為什麼在一段時間之後總覺得男人變了,或許他從來沒變,而是從沒認識過,表象本就隨著時空變幻不居。

米蘭昆德拉說愛情並非如此不可,其實別樣也行。有些殘忍,卻也毫不保留的說出愛情的盲點。愛情如果沒了執著,沒了唯一,那它的神聖與永恆似乎再也找不到立足點,反覆徘徊在剎那的迷幻,不斷漂泊在短暫的慰藉。為甚麼會出現渴望「唯一」的價值,或許因為發現個人生命的微不足道與世界的瞬息萬變,而渴望藉由唯一來尋求個人的存在與價值,正因為這般肯定在流轉的人世間生命的價值才能提升到永恆與崇高。「無法抗拒」意謂著在愛情中意志總渴望著對象有如主角的浪漫與堅持,但在現實世界中人性卻循環著配角的善變與貪心。但如果唯一這個夢境消失了呢?當推翻唯一的可能性之後,是不是可以拼湊著一個個碎裂的片段,然後告訴自己每個片段都是唯一都是永恆?



2004/12/19



有人說愛情在初戀之後就已經死了,第一次的選擇,如果第一次可以推翻,那似乎象徵著往後的每一次也都可以推翻。或許這是一種幸福,如果不能推翻,那我們就沒有了重頭開始的權利,但人生卻也因此有了浮萍般四處漂泊的悲嘆。想想似乎很弔詭,選擇的權利與自由是建立在不斷嘗試錯誤的過程之中。米蘭昆德拉說著:「錯亂的等待。第一次的背叛不可彌補,它換來往後一連串背叛的連鎖反應,每一次的背叛都使我們離最初的希望愈來愈遠。」

如果上天給我們選擇的機會,是否也給了我們選擇的智慧,如果上天給我們選擇的智慧,是否給了我們堅持下去的勇氣。生命如果過去了,能留下些什麼不可抹滅的印痕?生命如果過去了,能有些什麼聲音陪我們走完那未竟的旅程?為什麼電影中的愛情,能讓人感動到似乎在那短短的時間就能走入永恆。或許人生愈是複雜愈是遠離那份真誠單純的美,生活愈是功利愈是無法捕捉真摯的悸動,是畫面的美,是深藏的渴望,抑或那似曾相似的感覺,想像的永恆有如溫暖的晨曦夕照,溫暖著幻化無常的冰冷現實。



有個小王子 當他仰望星星時
他對自己說:我的花在那裡的某個地方
在成千成萬顆星星中
凝視著一朵花時,他就足夠幸福了






2005/11/26


午餐時提到男人對於誘惑的抗拒能力是情感維繫的關鍵性要素,大多數女生認為男生其實是感情變動的決定性要素。一直以來思考過這個問題,其實有個假設:「一個男人遇見一個心儀對象時,應該會產生欲與其結合的渴望與抗拒與其結合之間的矛盾,而其中抗拒欲與其結合的過程與能力,也就意謂他未來能抵抗誘惑的過程與能力。」或許自己隱約相信在渴望結合卻又不斷抗拒的過程中,其實才能轉化出另一種足以讓對象成為唯一的可能性。唯一如何能夠產生,如果當一個男人能夠抗拒人性的慾望,那麼他的「選擇」才可能是自由的,而其選擇的「對象」也才有成為「唯一」的可能。


這必須是男性的自覺,不同於女性不讓男性達成其目的對抗。前者在於男性主動對抗原始深層的欲望,而後者則是被動而不得不的一種壓抑。往往壓抑的欲望必須得到抒解,那麼無法抗拒的臣服就可能因此產生了。如果女生在情感初始把男生無法抗拒的臣服視為選擇的依據與判準,同時認為這無法抗拒的態度與行為是愛的極致表現,或許值得商榷。當男性看似無法抗拒的臣服依附在女性身上,或許正是一種權力轉移的過程,而女性也依此斷定能獲取更多的幸福、更有保障的未來。相信愛絕非作為控制的手段,安全感也絕非依附於他人,否則隨著時間青春的流逝更是岌岌可危。

再則如果將這男生當下無法抗拒的行為表現,詮釋為這個對象--女生將成為此男生一生中不可或缺的終極對象,這顯然也大有問題。在經驗的判斷中,某個時刻當男生遇上一個心動的女生,在那個時刻之前曾經發生過,此刻正在發生,相信在此刻之後也會繼續發生。如果追溯當男人追求女人的動力是什麼?而這個動力可能在一個男生面對當前似乎無法抗拒的女生出現之後就可能消失了嗎?其實更有可能的是這個無法抗拒的行為,因著時間、因著空間不斷反覆發生在不同女生對象。

或許自己也認同男生是感官的動物,在抗拒誘發自身本能的過程中,才能超越原始的本能,成為主體一種自由意志的選擇,而這可能超越的能力或許正是可以抗拒未來誘惑,而具有將對象轉化為此生中唯一選定對象的能力。「在抗拒中」才能將對方轉化為唯一的假設,「在抗拒中」意謂意志的自由,透過堅毅的意志義無反顧的尋求那超越的唯一。



最好的時光

昨晚趕著報告,意識到暑假到了。一個暑假的開始送走一個學期的結束。這個暑假似乎意謂著即將抵達終點的一半,而在經驗中這剩下的一半往往也因著渴望新的開始或厭煩舊的模式而飛奔疾逝。其實想過一個問題,會成為同學,似乎是一種偶然或許也是一種命定。無法解釋的是不同的來處,卻都被牽引其中,無論是主動,或被動,而這力量似乎內在於每個人心中,卻又獨立於每個人之外,相信在它拋出疑問的同時也提供了讓自己追尋的解答。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中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如何能夠記下美好的瞬間,最好的時光。想起大學畢業前一趟澎湖旅遊,大家吆喝著拍團體照,對焦那刻不自覺放下相機,一個念頭浮現,我如何能留下這一刻?傍晚散射草坪的陽光、靜謐舒適的溫度,搖曳流動的空氣,用嬉鬧包裹的淡淡離愁,剎那漸漸浮現…


生活如何可以從容面對當下的每個時刻。有時在忙碌與寂靜之間漂浮著莫名的窒息感,似乎遺落了快樂是怎樣的感受。一種早已落實的生活模式,被拋擲在純粹的空間中,被流放到時間的長河上,當依附層層剝落,終於孤單在任何關係之外。想起漫步在幽暗的林蔭道中訴說著:「生活中沒有幸福,只有幸福的閃光。珍視這些閃光活在其中吧!」似乎正因為探索,發現了不安,感受到虛無,正因為不安,才盡力追求平安,正因為虛無,才不斷尋找存在。「生活怎會一成不變?」生活的豐富豈不應早已潛藏於川流不息的平凡之中,隱隱迴盪著:「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何靜之有。」


奧古斯丁:「我相信你就在我的記憶之中,因為從我認識你起我就已經記住了你,當我將你回憶時,我在那裡發現了你。」在所謂不斷追求實現自我的生活中,常常不自覺專注於某些事情,時間過去了,有些完成,有些錯過,而自己卻無從判斷,完成的或錯過的,在人生中孰重孰輕?或者渴望還有更多的歲月能夠用來溫習一次又一次半生不熟的人生作業。人肩負的責任是不是意謂在某些階段就被賦予應該完成些什麼?想著生活中所有的事物都留下善感的記憶或追悔,它顯示在我們心中的是這個獨特的位置,不曾被忘記。分離的種種事物被統合為一個新穎的事物,這新穎的事物又被引進到各個分離的事物當中。日新又新,似乎意謂著多生成一,而又被一所增益的一種雙向歷程。


心似乎總在夜幕悄然隱退到任何歲月也無法觸及的距離,如果有能量永恆不滅定律,那麼曾經用矇懂歲月燃燒過剩下的灰燼現在飄散何處?生活像是始終在盼望,始終找不到棲身的地方。如果說現象即本質,那麼又該如何從變動流轉的生活現象中,還原到那純粹的生命本質?當時間的深度消逝重疊,空間的廣度無限蔓延,想著生活總有個幸福的藍圖,但我所認識的生活,只是我所能認識的生活,生活的豐富是否都只能經過添油加醋才能變得芳香美味。在想像體驗中,一個凝聚閃爍記憶的空間或許是一種自由的超越,漂浮在知性與感性之間,它既不應被認為正確而予以承認,也不應被認為不正確而予以拒絕。


有時看著盡心二字卻有著無法提起勇氣,逐漸凋零的沮喪。如果感受不到堅持良善的甜美,為何要繼續堅持著?在講義中提起人在時空中有著兩種定位可以選擇,而自己又作了何種選擇?「一棵小草無愧於其生長的偉大世界。」每當跑步時默唸著這句話時,總會浮現一股莫名的感動與力量。陽台上穿過烏雲朦朧的光亮如此和熙,在灰暗的夜幕包圍中出現一抹抬頭仰望的希望,正如此刻它用更清晰更明亮的姿態回應自己,僅管無法觸及更高不可攀,但迎面卻有一股應允、支持與信心盈溢而來。其實上課下課、開學暑假、上班下班,對於這樣在場與不在場的印象,已經不是可遇與不可遇的問題了,而是曾經在記憶光影流動的靜夜,這一生一次該留下來懷念的永恆封印......

95/6/23

追憶訴說著生命如此擁有過




還沒好好的感受雪花綻放的氣候
我們一起顫抖會更明白甚麼是溫柔

還沒跟妳牽著手走過荒蕪的沙丘
可能從此以後學會珍惜天長和地久

~紅豆~



這些天來一直想寫下花蓮之旅,想寫成為回憶不斷的暗濤洶湧,席捲拼湊出穿過時光隧道環繞在山海之間的來去,在清晰與模糊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遊記似乎是要與人分享,在書寫的過程中,似乎就預設觀看的對象,那麼遊記的內容,就有著許多的選擇與片段,傳達與隱蔽,記得與失落。時間的流逝,明顯而迅速,記得和失落的時光有如沙漏兩端,在忙與盲的生活隙縫中,記得的片段逐漸流逝而下,堆積成為失落的虛無。回憶似乎不意味著過去當下的真實,也非忽略當下而停滯的戀棧,卻有著倒轉沙漏的魔力,將意義不斷消逝的虛無轉化為靈光再現的永恆。追憶訴說著生命如此擁有過,正因為如此擁有過才明白每個當下的絕對,正因為珍惜每個當下的絕對,才發現走向未來的勇氣永不止息。


【出發】


午後的陽光,洋溢著即將出發的燦爛。順暢的行程,才登上二高,轉眼就穿過用盡無數血汗挖鑿的奇蹟,豁然開朗之後奔忙迎向蘇花公路,百轉千折的山路,有種因大洋而來的觸動?在車裡談起前些日子剛看過西蒙的越洋情書,有個問題其實一直迴盪在腦海,當西蒙與沙特朝夕相處時,在信中卻向海洋另一邊美國這麼訴說著:「我覺得有些寂寞和離你很遠,希望我沒在你心中逐漸淡漠。我可以在那裡小睡一陣,條件是有一天你把我喚醒,但我不想死在那裡。你在我心中的形象那麼鮮明,想念你成為鮮明不斷的痛苦。」 真摯的情感流露在生活中點點滴滴,清晰可見,處處可聞。真誠如果是自由意志的選擇。不禁想著西蒙與沙特之間的一世相守意謂了什麼?「真誠的感情」意謂著應該任性為「多」或者超越為「一」?


【七星潭】


開進七星潭的夜晚,在穿過低矮舊式有點狹小的巷弄之間,閃亮的海鮮啤酒屋面對著逐漸隱沒的沙灘,中間隔著人行步道劃分出明亮與黑暗,熱鬧與浪漫兩個世界。遠遠望去在沙灘的盡頭分散著聽海的人,或躺或坐。大家決定走下階梯,發現這裡不像北部沙灘的緊實細緻,而是遍地粗獷的小石頭,其實說小也不太小,平均都有拳頭般大。慢慢越過沙灘車在白日狂奔碾過下長長的痕跡,不禁想到在白天橫衝直撞的烈日當空,這裡肯定熱到不行。 走到了沙灘邊緣,岸與海有著懸殊的落差,太平洋的廣闊隱匿在黑幕之後,海浪拍擊海灘的聲響,很符合東岸該有的嘹亮氣魄,風走的很慢,卻不會引起燥熱的不耐。隨手拾起的石塊,一顆顆拋向未知的幽暗,像散落在天際的星辰,或躺、或蹲,或坐;像閃耀在夜幕的點點微光,或笑、或靜、或思。生活的瞬間總在舉手投足中有著不同的姿態,生命的流轉總在漂泊遊蕩中按下定格留影。



【刺科山】


三輛車從平闊的花東平原左轉迎向刺科山區,狹小的山路,沐浴在陽光之中,輾轉迂迴層層而上。路上討論起,喜歡一個人不去追求才是自由的,或者真正喜歡一個人就能感受到完全的自由?一個愛與自由的難題:「我是不是用自己的封閉固執,來印證感情的無常,再用感情的無常,告訴自己應該築起一道更高的圍牆」每次我想回答卻無法,或許可以用想像用邏輯用熱忱,卻相信最終只有走過才能看見。文字可以描述世界,卻無法取代生命,思考可以衍繹人生,卻無法歸納活著。滿山遍野的金黃溫熙,鋪滿了大地的美麗與哀愁。原不曉得金針花只有一天的生命,如果只能擁有一天的朝生暮死,在日出即開,日落即謝之間,努力綻放最真摯的身影,是不是就能放下自己固執的傲慢與偏見。

儘管遊客絡繹不絕,在車行雜踏之中,依然無法遮掩的纖黃亮麗,散發著澄淨清雅的氣息,隨著忘憂之名,蔓延在起伏的山谷之中。每個拍照的姿態,似乎都希冀將自己化身在搖曳的花海之中,人隨花嬌,人比花嬌,抑或人同花嬌。自然的美、藝術的美,抑或心動的感覺更美。才驚訝著眼前數大的美,還是抵不住飢腸轆轆,儘管有點雜亂的上餐速度,菜色總是無法確認的疑惑,大口品味金針全餐,其實依然好吃。哈!突然想起,一個觀照的對象與欲求的對象會有何種的區別?一個觀照的對象如何可以成為欲求的對象,而一個欲求的對象又如何轉化成為觀照的對象?

雖僅八百公尺高,深吸口氣,清靜明澈的空靈卻似綿延天地穿梭百代,俯仰之間穹蒼峻嶺,極目所見心曠神怡。在停車場前轉角的店面,簡單的佈置,擺放著金針花及綠茶等當地特產,羅列在陵線上的屋子總是傲立昂首,散發出一股頂天立地的樸素誠懇。綁辮子的農場主人,黝黑的笑容,刻畫下開墾的艱辛,一邊親切解說,一邊忙著遞上一杯杯摻雜著天時、地利、人和的清逸香醇。抱著遲疑的問號,嚼下小小一片不起眼的樹葉,沒有一般葉片青澀的苦感,卻有種純粹香甜的隱世獨立。這角一句那邊一句,大夥忙著和農場主人博感情,好說歹說終於十搭一,東湊西湊可是數十多好幾,哈!今天血拼團同心協力的感覺其實滿好的。這裡的白天,美的令人流連忘返,但這裡的黑夜,是否會深的令人孤獨惆悵…..


【山居】


蟄伏寓居於自足的靜謐裡
有星星般的靈魂
疏離錯落於寂寥的蒼穹上
有拓荒者般的靈魂
篳路藍縷地作為新路標
立於高速公路未曾鋪設的地方……羅洛梅


漱石山居靜靜蟄伏於花東縱谷之間,遠離都會塵囂,隱逸枕流漱石的高潔雅士風範。不知漱石是否取意:「湖海伴漁樵,任塵埃暗寶刀,枕流漱石吾堪老。」山莊背倚中央山脈遙對海岸山脈東昇旭日,在綠意之間鳳凰瀑布自山脈深處傾瀉而出,匯聚成溪流順沿著山脈而下,或許正巧如老子所言:「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山嵐終日盤旋於蒼鬱山壁之顛,飄渺繚繞。若說:「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或許此地之靈,恰如氣之所聚,即福之所至。

山居園區沿著地勢而起,廣場明堂、山居主廳、住宿客房層層而起,主次分明,秩序井然,坐靠後方層巒,有如玄武環抱高聳挺立愈顯莊重而穩固。山脈向左側順勢級級下降,儼如青龍蜿蜒盤據,龍氣所止。右側山丘亦同主體建築三層疊起,第一層同廣場等高,設置觀賞花架台座可遙眺蒼鬱青龍,第二層同主廳等高如白虎撫馴闢一蓮花池,正顯山居生活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第三層同住宿客房平高設置一戲水池,尚未正式啟用。

山居主廳之下方廣場為一停車場,前方稍低之處有一窪地水池,如朱雀藏風納氣。站在廣場明堂中軸直視向上,穿過主廳,越過住宿客房,遙望中央山脈。最為特殊之處,順著中軸線極目凝視,在滿山蒼翠之中,一瀑布自山脈中央湧出傾洩,有如銀梭閃耀躍動,沿著中軸線順流之勢凌空而來,流注住宿客房,充盈而下,最終止於山居主廳,氣勢貫連,一氣呵成。




【回歸】


河流歌唱著向前奔流衝破一切障礙
但那山岳卻留在那裡 憶念著她,
用他的愛跟隨她的前程……
~泰戈爾~


台大捷運站前,滿載碧海藍天的遼闊,隨著一站一站剝落回歸。失落的感覺,如果不曾擁有過還會失去嗎?如果有失落的感覺是不是意謂曾經擁有過什麼?遊走奔馳在筆直的花東縱谷間,就是有種舒坦暢懷的快意。抬頭遠眺,極藍的天際似乎伸手可觸,廣闊的綠動,凝峙於蒼桑大地,清新可聞。在迅速移動的空間中,想起阿甘跑步時會是怎樣的感受?或許那是將生命不斷拋出而凝聚在時間與空間中的過程。在天地之中,在山海之間,每個步伐都踏著堅忍的脈動與祈求回歸的期盼。

普魯斯特說:「幸福的歲月是失去的歲月,人們期待著痛苦以便工作。」米蘭昆德拉說:「人類的時間不是一種圓形的循環,是飛速向前的一條直線。所以人不幸福,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望。」如果說幸福的歲月是失去的歲月,不正如柏拉圖的理型世界,遙不可及。若說幸福是對重複的渴望,在詮釋飛速向前的時間之流的前提中,飛速向前意指不可能重複,不可能重複也就意謂渴望永遠不可能獲得滿足,則幸福的感覺也將不可能出現。

那麼我們在生活中或曾發生過那轉瞬即逝幸福的真實感受又是從何而來?想著歲月或許並非不斷失去而是不斷收受,歲月也並非循環或直線而是整全充實滿溢,而幸福正是真實無妄而懇切的認定。末代武士裡這麼說著:「一個人只能全心全意,然後等待命運揭曉答案。」

似乎任何變動,都來自那潛藏許久的莫名醞釀…





夜愈來愈長,而下一步彷彿是瀰漫著霧的思路。如何使該慌亂的、該不平的慢慢沈澱、漸漸消逝?該慌亂的是不復回歸的青春,該不平的是一無所有的歲月。是否,在失落之後,人總是急於投奔另一個穩定的依靠,義無反顧打造另一個繼續存在的肯定。黑格爾:「惟有通過決斷才能投入現實,不論作出決定對他說來是怎樣的艱苦。」彷彿能夠宣稱擁抱這樣的失落也是面對現實的一種肯定。

如果形式的缺陷來自內容的匱乏,那麼在變化流動的生活現實中,如何時時刻刻感受,那隨著形式變遷卻能處變不驚的實質內容?生活中儘管擁有再堅實用物質打造的現實存在,總是無法擺脫,被不確定的虛無侵蝕蠶吞,被無法填滿的欲望宰制牽引。有時生活像在高速公路上急駛,走馬看花,但筆直而有效率。有時則像在羊腸小徑上穿梭,悠閒緩慢,雖然蜿蜒卻時有驚奇。生活中的曲折蔓延,總是迫使自身在時時刻刻的瞬間,不斷尋求一個個能夠並且應當縱身躍入的角度。困難不僅在於那縱身躍入的選擇是如此隱匿深晦、如此艱難煎迫、如此沈重痛苦,儘管在迫切的選擇之後,下一步踏上的大地卻更是荊棘遍佈舉步維艱。

如何能從輾轉反側的醞釀之中邁出步伐?未來應當呈現在理想之中,人若長久陷於內心的醞釀,將自身保持在可能性的狀態之中,那麼這種持續蔓延的可能性,就將成為不確定的實在,一種與自身理念分裂的現實。在變動的現象中彷彿總有一股如影隨形融入在內的流動契合。有時浪高了,恐懼著即將俯身疾下的淹沒窒息。有時風平浪靜,卻又焦躁不安於光芒萬丈的清楚明白之中。如何的步調能跟上潮起潮落?如何的勇氣能奮身乘風破浪?如何的智慧能在狂風暴雨的表象中追尋廣闊淵深的絕對內涵?





在炎炎的東方,有一隻鳳凰
從火中來的仍回到火中
一步一個火種,蹈著烈焰……
一羽太陽在顫動的永恆裏上升
清者自清,火是勇士的行程
光榮的輪迴是靈魂,從元素到元素



~余光中《火浴》~

2008/11/06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