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出必由戶,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遠人,人自遠爾。道之必由者,以示人曰:道之不行,人且曰吾即不由乎道,而仍舊可悠然於身世之間。若使非道而能行,則道又何為生於人心、流行於天下?人之有倫,則必有以盡此倫者,盡之而後相愛相敬,以不爽於情。物之有理,則必有以遵此理,遵之而後知明處當,以善成其事。若人出入之有戶,孰有出不由戶者?若天下無其理,則人亦不生此心;非有意必由,而是不能不由,其由自然者也。
奈何人與人為倫,而欲廢大倫,以逞其志;物有物之理,而欲捨定理,以遂其所欲。但終究倫自昭垂,而真名不可蔑,其實固不可泯。理自畫一,而德者必得,失者必失,未見有能離道而可以行者。出入由戶,則人必安之,其必然者,其自然也;戶為出入,則人必審之,其能然者,其固然也。眾人修之則吉,而悖之則兇,其不然者,非其可以不然者。若人能知道之為戶,而不患其不行,則亦求之人倫之所自立,而反問之心而得。
人有一日之生,則一日行於天地之間。唯於心無所違,則於理無所逆;於理無所疑,則於事無所疚。故仰可不愧於天,而不犯陰陽之忌,鬼神之所不能傷;俯可質於人,而不憂刑戮之加,憂危之所至。蓋人之能全其生於天下者,直也。若直則順乎理而因乎心,功有所不徼,過有所不避。若不直則罔,其所行必非心之安,其所至必非道之宜。不直以罔,雖可以欺人,而不可欺天;可以欺人於一時,而不可欺人於事後;神之所不佑,人之所不容,不能免矣。然而人以罔代直,而期以此而能免者多矣,蓋上無法紀,相蒙而相安,下且成乎風俗,而天地好生之德,不能盡斯人而絕之幸而已。幸者其可屢次抱持僥倖之心?深為斯人危之矣!況乎小人有幸而君子無幸。此有國有家者之不能令終,而矯飾務名者之動而得咎,可不懼哉!
為學之功,且無問其道之合離,而先問其心。心之於道相合有深淺,則其心之所得亦有差矣。當其始求道未能知,但求知者則必有功。求知而知者,恐其既以知之,而道止於此,則且有得其大辨,而未能盡其細微。以此思之,則必既知之而好之;循之不舍,而求之必親;習之不倦,而致之益密。但知之者,常以知不必能行,而雖行亦非能盡,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因所知而必欲得而好之,且於其好而信其無不得。故必既好矣,因而樂之身與之相親,而見為身知所安,心與之相順,而見為心之不容已。未能好,何以絕外慕以壹其心?未能樂,何以恬一心以深於道?則當熟察其為知、為好、為樂。故有知之者,必奪其聞見之恃而興起其志;有好之者,必引以體驗之實而自得所安。則人之為學非徒使知之而已。
道雖一致,而推其本原以明其所以然,窮其極致以究其必然。以人言始則視其質,繼則問其志,又進而觀其所勉與其所至。而分量殊異,有如其質而篤志力行,克盡下學之事。雖未得聞言而解,而疑信相參之際,可因所疑以決所信。而志之不篤,行之不力,浸淫於流俗之為,茫然罔覺而生真妄不別之心,且將竊其真以文其妄。故可語者,因其機而可道,固不挾之於近小之中,不可語者,俟其悟而未得,且納之於軌物之內。
智、仁者,德之至者,欲成其德則有方,知智者之所以為知而於此致力。民之所以為民,莫不有義存,止此綱紀之大推而極之,故有毫釐必審之則,則學以求之,思以辨之,因心以推之,義之不喻者顯矣!而以鬼神之造化良能為無固不可誣,以為有而睹聞之泯迹亦不可邀。民義盡則知其明而幽者見,知其非無故不可不敬,實見其敬之而與鬼神合德。知其非有,而不可不遠,實見其必遠而與鬼神異理。如是則以極致其聰明,盡所必知之理,而以能悉其情狀存其不測之神,必如此而為智。則所以求知者,勉於所務,盡於所敬,安於所必遠。
故學必求於仁,欲知何以為仁,則必知仁者之何以為而效之加勉。仁之為德,有心則有理,反求之而理在,然一念之銷釋則素所昭著之理,而行之也遂與其自身不相親。人有情因而有欲,自制而自銷,然而一感之相引,則發不及覺之際,而其動遂觸物而不自持是其難。故勉其自身,存之於靜,察之於動,依之於無間;當其獲也,至於廓然大公之後,則可以容天下而無不受;乃至於物來順應之後,則可以利濟天下而不吝。故方先其難,私之未去,勿極言大公;理之或逆,勿極言大順。以為容天下以為量,而於道將無所擇,故不得不後;利天下以為功,而於事將有所徇,亦不得不後。如此,則以終食而無違者,嚴敦其不息之誠,而不以日月之或至者,而為事功之美可謂仁矣。則所以求仁者,能有其先而俟其後,不容不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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