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7日 星期一

自彊不息 志者自立

人無有不可以示人,其為人當其有所欲為,有所欲得,不自弛,不姑待,而發憤忘食。及其若有所得,若無所喪,則情能自定,心能自順,樂而忘憂。於憤而憤,於樂而樂,憤不損其樂,樂不忘其憤。一日如是,終身如是。有生之日,皆此心之流行,無理外之心,則無心外之身。至於今,老之將至而不自知,憤樂相仍,今昔無異。若道之不可不由,人豈能生而能知。人所由之道,盡乎人官物曲之宜,而未嘗能盡其知。蓋生不能盡知,故德之不可不成,則其所修之德,中乎高明沈潛之宜,雖未嘗能盡其知,然而終能知之。


故修明德知而以立人極,相承以敏求而後得,故誠好之,誠求之。求之誠而有不已之功,而惟恐不及,於是古人之所知,吾得能知之。使天下有不待求而自知,欲以為生而知之,而終不可求也。故惟自謂非生而知之者,則天下之理則可以因生之所求而得以知。特於古而能好,於求而能敏,如天行之健,高明純粹之不可及。


人有侈異聞而相告,或疑之,或信之,未有置之不論不議,則未嘗語,如不聞、如不見聞天下之變異。人有衿勇力而道之者,或以為美,或以為惡,未有視之為無足重輕者,則未嘗語。言治則必言亂,況世之多亂人亂政,則聞之而遂述之,即不喜亂而憂以為語。若悲天憫人之心,於蔑天倫起禍釁之事,聞若未聞,未嘗驚以告人。言人事則言神道,本天以徵人,以明道而非為妄。若格幽窮微之智,而於氣之屈伸,物之變化,知若不知,未嘗顯以明示。故子不語怪、力、亂、神四者,實誠不可語,不忍語,不易語。


故人若有志於善,則何患無所觀感乎!觀感於人心之變動,如是其無窮,皆道無隱之藏,而可為益者。若有二人與我並行於此,見其行而已,故能體道於人,求人於道,則行則必有我師焉。一言一動之間有貞邪,相形相較之中有是非,而天理未忘於人,則有欲善而善者,故有不知為善,而天機自動者亦能為善;有不知為不善,而人欲張熾有不意其不善而為不善。故能擇而改之,擇而易知,改而易能,不遠人為道,而日與道相遇,終日與人為群,終日與理之存亡為昭察,而何患無所觀感。


天地之化皆與道通理,而為人所必效法。天地以道而為流形,有居靜而不遷,貞萬古而恒奠其所;有居動而不滯,無瞬息之暫有所停。乃若於其靜,可以知道之至正,守之而無可推宜;乃若於其動,可以知道之日新,有之而無可終恃。因道居動而無瞬息之停,故德不可息,知昨日之是且為今日之非,前此之動而不救後此之怠。凡已往者,皆為陳迹,而將來者莫能自己,若以為德之已得、功之已成,皆為逝者也。天之所以生水,水之所以自生,道之體而顯,道之用於此而驗。若明驗水之逝不舍晝夜,而歷盡萬古之晝夜,不能據以盈科而為終古可盈之績。


凡逝者不可執,往者往矣,而必有來,來者又往矣,而終不能保其留駐,天且不能違,而況於人乎!故非其昭然而示人以道之必然,而能有不逝者,即有逝者而學必與道相稱。道有其不逝,故能貞志以自立,經萬變而不改其素;道有其必逝,故成能不可恃,而無中止之可安。誠使知晝夜不舍皆逝,又有何晝夜之可舍。天以其道示人,人則以天之化為道,故觀物而自省則能庶其有得!


志盈而不求益,則雖勸勉之而終不能起其已衰之氣。志銳而不自畫,則不待鼓舞而自有不能已之情。學不遠人以為道,非有崇高特起之難,如欲為山者之妄計。即譬如為山,而業已為山,則必成乎山而後如其為之心。昔大有為之心,何至今因懈而遂止,至於止,則心安於是,見其盈而不見其歉,除自止之而孰能使成。因性之所近,非有無因起之難,如平地而欲為山之幻想,即譬如平地,而苟欲為山,則但在於為,而不恤平地之勞。蓋自此而始而在進也,如其進則情注於此,心乃能不迫而意能不倦,自進則何待於勸之以前。即至平地為山,而一念之勤怠且必有然者,故學為本務,而道無中立得當之理,不進則退。故志者自立,而不待師友之益,其能如中止者何哉!

沒有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