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1日 星期六

為愛朗讀The Reader~論話語(二)

Sing to me of the man, Muse, the man of twists and turns
對我唱吧!謬思女神,唱出那個命運跌宕的男性,


driven time and again off course, once he had plundered
回航如何一再被驅離原徑,就在他攻佔下


the hallowed heights of Troy.
那高聳神聖的特洛伊城池後。




【罪與罰】

為何以閱讀者(The Reader),貫穿全劇,其中要訴說的正是一個不能閱讀者的悲劇?我想這是一部深刻對於二次大戰,作為一個發動者的民族,深切自我省思的作品。正如審判中顯見的,真正的省思,是必須對於事情為何會發生本源的釐清,而非僅僅是在事情發生結束後,透過對於少數人的法律審判,為面對外界的壓力或指責即可交待。甚且這些人,或許根本不曉得自己作了甚麼?很多時候,人犯罪的當下時並不曉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不被容許的(正如女主角在審判上,對於為何不放猶太人出教堂時的認知)。如果人對於自己所犯的錯不能真正理解,就不能真正認錯,認錯是為求自身罪罰的減輕,所有的審判將都成為一種形式上的表象。

在審判會上,人們在意的是往往是自身罪刑是否成立,思考如何讓自己的刑罰減到最低,如此根本不是面對自己所犯的罪,相反的,又是不斷的在錯誤之後,因為不願面對而不斷持續繼續犯錯。在接受審判時,我想很少人願意真正關心或面對,我犯罪了嗎?我為何犯了罪?如果還有下次,我仍會繼續再犯嗎?在審判上,犯罪者的過失,往往透過正當的理由被刻意隱藏忽略,隨之而來的就是開始編織表象串連的掩飾推諉。我想一個真正理解並面對自身犯罪的人,決計不會害怕承擔審判的罪罰。能理解自身所犯的罪,意味良心再次的覺醒,並願意誠實的面對自己的良知。因為許多錯誤造成的傷害,往往是再大的罪罰都無法彌補的(當男主角將女主角遺物交給受難者的家屬時,家屬說著「集中營中甚麼也學不到」,如此意味不應將人自身造成的錯誤,給予一種正當合理的說詞),並且在人的內心中或許在有生之中,都是無法完全滌洗清除的。

※不能閱讀意味甚麼?隱含女主角不認識文字?女主角為何要隱瞞自己不認識字的事實?不認識字,正意味不能理解真理。因此真理的開顯,必須透過對字作為真實的意義的理解。不認識字,所以不能閱讀,如此意味聲音與字形不能結合,透過聆聽而來的意義是片面並且被動。


【德國與納粹】

若將女主角與男主角兩人的對比性格,我想透過這樣的對比之中,兩者顯現出德國的民族性格。女主角有著強烈的自尊心,內在極具感性熱情,而男孩則是理性包容,並且充滿愛心,願意為愛付出一切。透過兩人的關係,顯見的是當時的德國,帶著強烈民族自尊的感性,主宰了尚未成熟的國家理性。男主角以其初始為學生與後來為律師的身份,可以象徵隱喻為「國家主權」的意涵。顯然的女主角的職業為車掌,後為集中營的衛兵,顯見的女主角的身份,被賦予為「納粹」的象徵。男孩作為國家的象徵,作為賦予其當時的德國的國家運作,理性並不成熟的意涵。女主角與男主角互動的過程中,顯見女主角是強勢而感性,初始男主角為迎合女主角的需求,搞的一身灰頭土臉,後來的發展亦是男主角為女主角,放棄所有正常的學校以及社交生活(國家的正常運作)。當男主角上女主角的電車時,卻被否決不與相見,顯見國家主權(男孩)逐漸受制於納粹(女主角)。電車的象徵顯見是政黨的意味,後來女主角(納粹)因表現良好,被調到內勤,如此意味納粹(女主角)至此,開始掌握了國家機器的實權。

※ 閱讀者意味甚麼?一個整全的閱讀者,意味能認識字,寫下來,理解其字所意義,並透過聲音將之閱讀出來。女主角喜愛男主角閱讀,閱讀是性愛的隱喻,性愛的關係(國家與納粹)則是兩者彼此的結合。顯然這是國家主權(男孩)開始為愛(納粹)女主角迷亂的開始。如此納粹與國家的命運,藉由男主角與女主角,透過性的關係開始緊密交結。

※ 女主角聆聽(納粹),而男主角閱讀(國家),如此兩者皆為片面,透過閱讀(彼此結合)的關係詮釋出,男孩(國家)能閱讀,卻不能理解字的意義,而女主角能聆聽卻不能寫字。顯見若一個整全的閱讀者,作為能開顯真理的象徵意涵,真理必須透過兩人(讀寫)與(聆聽)的結合方能顯現。顯見納粹沒有讀寫的能力,故不能開顯真理,並說出真理,如此真理不能從自身開顯,自身的作為不能受到真理的指引,一個不能看出、寫出、說出真理,並依循真理而行,但卻擁有最高的權力者,必然引起造成後來二次大戰巨大的災難。


【蒙蔽與縱容】

在男孩身體不適時遇見了女主角的關懷,而後男孩墜入愛河,如此意味當時的德國(男孩)正處於非正常的國家運作時期。就在此時,納粹(女主角)以關懷國家(男主角)的姿態出現,為男孩(國家)除去嘔吐的不潔物,並使其病情逐漸復原。就此而言,納粹(女孩)對於當時陷於困境的國家(男孩)發展有其助益的一面。

值得注意的是,當男主角第一次與女主角發生關係時,回到家中因其遲到,主角的妹妹質疑其說謊,「誰會在回家的路上迷路」。顯見妹妹作為誠實的質疑者(良知),卻被家中的權威(父母)刻意忽略並且壓抑下來,其父親與母親作為家中權威的象徵(德國之民眾與知識份子)皆選擇相信男孩(國家)的說詞,顯見家族中的每個成員,內在良心的顯露,皆因害怕面對事實的真相,而被刻意隱藏壓抑。

如此意味全家人,開始對男主角與女主角不正常的交往關係視而不見。但兩人的交往關係,其前提已被設定為,以其年齡的差距隱喻,這樣的關係顯然不見容於正常的倫理與道德真理。其中男孩與女主角出遊時,商店的老闆娘(公眾)指出女主角(納粹)和男主角(國家)的關係,而男主角在老闆娘前大方的主動親吻了女主角,如此也是正是國家主權,對大眾宣告承認納粹的象徵。


【信仰與迷失】

女主角(納粹)作為守衛的角色,(PS:德國的守衛者)是在集中營中挑選必須執行死刑的猶太人。當法官詢問其為何要作此一行為,其回答是必定要選,因為容納的空間不足,有新的人要進來。在審判席上所有人,聽見此一回答,剎那都覺得荒謬,對猶太人生命的取捨,竟是取決於集中營中空間的有限容量。荒謬的感覺,往往是在事過境遷之後再回首的理性,但正如一個吸毒者,當其毒癮發作時,事實上是很難控制並理解自身當時的作為。如此亦顯現出一個時代的集體迷失,當時納粹德國的心態,他們意欲並且覺得自身具有宰制他民族的權力,透過對於生存空間場域的限定與分配方式,能決定並且進行控制某些個民族的生存活動範圍。而這正是發動戰爭者的集體意識型態,顯露出當時納粹的行為,彰顯的是日耳曼民族的優越感,作者透過女主角在法庭上說出,作為對當時所有納粹德國迷失自我的批判。

女主角被起訴的罪刑,是三百位猶太人被所於教堂中,活活被燒死。顯見的在教堂中,被燒毀的是當時德國自身對於真理的信仰,信仰隨著其對猶太人的暴行而成為一堆灰燼。她們不願意將猶太人放出教堂,信仰的真理意喻的是最高因造化萬物的生生之理,她們(納粹)那時的擁抱的理念,卻是殺戮與死亡。至此女主角(納粹),或者代表那時代多數人(默認、認同、助長)顯現的態度,真可謂尼采所言的:「上帝已死」,上帝作為造物主,最高與最後的第一因,不可能是人所能評判。尼采這句話的意涵是批判,當時對於真理真誠的信仰,已在人的心中隱退消逝在黑暗之中。

※ 顯見作者對於納粹的反思批判是極其深刻的,女主角的一份認罪聲明,卻不是自己寫的。而為掩飾自己看不懂字的現實,卻仍在不理解自身為何犯罪的認知中,接受了這樣的聲明與審判。女主角(納粹)對於自身的作為,毫無認知正如要掩藏自身無知的文盲一般,而一般人也亟欲於形式上的審判,卻也沒有真正去理解使悲劇產生的根源,顯見這樣的審判是沒有達到真正反省的目的。


【奧得賽與牽狗的女人】

在劇中男主角為女主角朗讀的幾本書,是荷馬的奧得賽,戰爭與和平,還有牽狗的女人。從最初到最後的寄給女主角的錄音帶。當男主角朗讀奧得賽書的段落,隱喻的是傳達出德國命運的曲折。而女主角(納粹)則被隱喻為牽狗的女人。男主角在女主角接受審判之後,並沒有放棄對她的關懷,(德國對於納粹的情感,自始自終並不曾消失)因其在審判的過程中,他逐漸理解她的一切作為皆是根源於不認識字,為了一再掩飾自身不認識字的窘境,因此造成了行為錯誤的嚴重後果。不認識「字」,意味不能理解開顯「字」所帶來的意義,雖有豐沛的感性激情,若不能依循正理而行,最終就必然招致失序混亂的嚴重後果。

女主角最終在「牽狗的女人」一書中,在牢獄中學會了寫字,逐漸理解了閱讀隱喻真理的真實意義。顯見納粹在劇中,被作者比喻為牽狗的女人。牽狗的女人意味甚麼?狗若為寵物,是為炫耀自身,或是意喻女人被狗(獸性,非人性)帶著走,不能自主(理性)的象徵。故事的最後,女主角站在書上,結束了自身的生命。我想此時,女主角透過學會寫字,能理解真理蘊含的真義,透過真理的開顯,理解並正視到自身真正過去錯誤的作為,如此是透過因犯罪而來的自覺醒悟,賦予其生命中所有錯誤的歷經,給出始終完整的意義。其實刑罰並不能為犯罪的人帶來真正的醒悟,若其自身不能自覺的理解,犯行的根源意義,那麼刑罰的遏阻作用仍然有限。而贖罪真正的意義,是使自身再次站在真理之上,面對自身曾經所犯下的罪,回歸到生命人性那最初被賦予善的根源。


2009/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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