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夜所思及明而欲就之;道路所聽入門而欲徵之;佔畢所得釋卷而遽試之;興會所激觸物而求成之;歆利居心名義以將之;俄傾所安而終始以守之;匪己所能任,委諸人而不量之責之;匪心必非,不自己而極情以護之。欲寡己過,則唯恐日月之不遷;欲集己善,則唯恐日月之不延。道存則竹柏不怨凜冬而欲其沮,己不戚貧賤而冀以死謝之。人之迫己以險阻,可以貞勝者也。天之俾己以日月,不以險阻而賤者也。天自有其寶命,己自有其恆化,無可為而無不可為:所愛非死,而不以死為息肩之日;道無所不盈,耳目心思無不可用。岸獄之日猶不喪其可愛,況其他乎?故曰:「君子愛日」
知義盡性,子不謂命矣!「惠迪吉,從逆凶」,惠迪宜吉,而從逆則凶,嚮威大明之天下,義從乎此,天之所宜,己莫能而不宜之。「哀我填寡,宜岸宜獄」。填寡而宜岸,填寡而宜獄,智力相取之天下,義出乎此,則己以為宜。當世之所宜,而己必有宜焉。義在死乎!義在亡乎!義在集木臨谷以全名而安身乎!苟不以岸獄為宜,則將以死之亡之,集木臨谷以全名,而安身為非所宜矣。若己之於天下,猶川之於水無所不受,不懼其濁而恃有以澄之也。是故安命不如知義,樂天不如盡性。
治不道之情若疾遷於道,則能得舒其幾矣!不舒而能惠者少矣。情附氣,氣成動,動而後善惡馳。馳而為善,日惠者;馳而不善,日逆者。故待其動而不可挽,動而不可挽,調之於早者,其唯氣乎!氣之動也,從血則狂,從神則理,故曰:「君子有三戒」,戒從血之氣。六腑之氣,剽疾之質,速化成血,挾其至濁而未得清澈以乘化,而疾行於官竅之中。濁,故不能久居而疾;未能清澈,故有力而剽。是故陰柔也,而其用常狠。狠非能剛也,迫而已矣。
血者,六腑之躁化也。氣無質,神無體,固不能與之爭勝,挾持以行而受其躁化,則天地清微之用隱。清微用隱,則不能以舒;重濁之發動,則觸於物而攻取之急迫。其能舒也,則為其喜故其怒也理,雖或不惠末之狠矣;其不能舒而迫也,則其喜也盈,其怒也憤,狠於一發,未有能惠者。末之能惠,而欲遷之以惠,清剛之不勝久矣!是故欲治不道者,莫若以舒也。舒者,所以沮其血之躁化,而俾氣暢其清微,以與神相邂逅者也。故食不極味,目不極色,耳不極聲,居不極安,大陰之產不盡其用,六腑之調不登其剽疾,弱其行,微其氣,養其神,勿益其陰,所以豫養其舒,為端本清源之治語!
持威福之柄而淫用之,無故而爵人,賄也;無故而刑人,妒也。至於崇高富貴,無可妒而賄不能歆,則亦無所利而淫用其威福。唯不憂其淫於威;不憂其淫於福。世無足與言情,大德而不為怨者少矣。抑何傷子之厚,導長者於迷,先知矣;拯溺者於淵,捽之矣;調病者於食,損之矣。乃若人之通德,先而不為不悌,捽而不為不仁,損而不為不惠;人之遽情,先之而忿其傲,足之而忌其凌,損之而懟其吝。弗獲已而聽時過事已,彊傲貪饕無所抑,芽茁而生,枝蔓而引,怨之相尋,名義不能裁。悉不早計而酌於施以減怨,以德自盡,「無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樂己之天焉耳矣!
「天地之大德曰生」,凡為德者,莫匹其大。故曰:「昊天罔極」,生之謂也。是故知其道而後可行,知其義而後可盡。知事親之道而後不匱,知事親之義而後不愚,「節文斯」之謂也。學知之事不給,而困勉之路絕。故曰:「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言無所容其勉也。學者,學其節文而已。以己之心,事其親:無當然也,則無道;無所以然也,則無義;理行非道,性安非義。夫人之尺寸之膚,皆己身而厚以愛之,成乎細人壹至於性而已。天施之,地生之。地竭其力以為之造,勤以承天,而以奉天之性,地無成於性也。故言其至一,謂天不以勤於生物為德。
道莫貴於一,德莫大於生,生莫尊於性。故養不可以伉性,誠不可以伉生,用勤不可以伉致一。崇性以卑養,專生以統成,主一以御眾之理。父之德罔極,母之德亦罔極。罔極云者,非懷惠謂也。父施之,母承之,「無成而代有終」,勤勤乎承乎陽之施而不殆,是故大有功於父,而德亦與之配矣!故知禮者,知生者也;知生者,知人道者;知人道者,知天者也。故曰:「思事親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欲報之德,昊天罔極」,詳言母恩,而猶重「父兮生我」以加乎其上,其殆知天者語!故生人之道,乾坤並建,易知簡行。地天之通不絕於郊壇,父母之差弗別於喪祭,陰亢陽窮,養亢性窮,人道之憂!
善取民者,視民之豐,勿視國之急。民之所豐,國雖弗急,取也;雖國之急,民之弗豐,勿取也。不善取民者反是,情奔其所急,而不恤民之非豐:苟非所急,雖民可取,緩也;苟其所急,雖無可取,急也。故知取、勿取,乃可以慮國、慮民而不窮於取。順逆者,理也。理所制者,道也。可否者,事也;事所成者,勢也。以其順成其可,以其逆成其否,理成勢者;循其可則順,用其否則逆,勢成理者。故善取者之慮民,通乎理;慮國,通乎勢。知勢則順,下之既有餘而以奉上,情之所安,義之所正。若取唯急,則求之不得,得之不盈,勢愈迫,情愈燥,成乎交逆,此謂以勢之否成理之逆,理勢交違而終無與立也。順逆之殊,可否之差,其效可睹。兩間之物力,足以應一旦非常之求,恆裕於民之所生。故善取者達於取之數,而不動乎取之情,以民取而不以國取,取盈而天下不怨!
若音複以哀,節促以亂,則其詞誣,其情私矣。故音哀者節必亂,節亂者則誣上行私而不可止。其何以知之?知己之勞,而不恤人之情;知人之安而妒之,而不顧事之可;誣上行私而不可止。故節其哀者戒其複,飭其亂者懲其促,治其誣者窮其連疊之詞,革其私者禁其急迫之響;以之化民、自淑,而保天下於和平。天下治,使人樂;天下大治,使人忘其樂。天下亂,使人憂;天下大亂,使人廢其憂。夫人情之無恆,乃因廢其憂。廢其憂者,命也;求憂而不得,義也。安其命,不渝其義,道一而已矣!「欽欽」,肅也,「同音」,庸也,「不谮」,平也;肅庸以平,和樂之都也。世事與物不相稱,物與人情不相準亦多矣。然則若其音自樂,聽其聲者自悲,兩無相與,而樂終不見其功。雲移日蔽,豈能疑日之無明。樂悉害於其心之憂,憂何害于其樂之和哉!故「欽欽」者自肅,「同音」者自庸,「不谮」者自平。故貴樂,非貴其中出,而貴其外動而生中。
喪以哀,而不廢敬。祭以敬,不廢愛也。若「主一無適」,非謂其舉一而廢其餘。故曰:「善無常主,協於克一。」 知愛敬之協者,則可語道矣!故祭,敬事也,而於旅也語。「禮儀卒度」,敬之謂;「笑語卒獲」,愛之謂。以其敬將其愛,以其愛延其敬,而後追遠之道備。故心能無不有,無不實,無不容,至此禮斯至焉。禮至則能簡從,故曰「簡則易從。」易從則可久,可久而業成。無太過之道而有太過之情,太過之情必成乎不及。故知延之而乃以久者,然後可以久;知擴之而乃以大者,然後可以大;知浚之而乃以深者,然後可以深。著其往,飾其歸,研其幾,利其用,止其所不過,如此之於禮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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